和小草呆久了,以至于我都忘了不是所有人都像小草那么好。 当叁个真正的大畜生用一个尿素袋把我掳走,当那把又钝又宽的菜刀因为长期未使用的原因而不得不连续几次费劲地砍在我的脖子上,当带着缺口的刀锋终于砍断我的颈骨,当粘稠的鲜血流淌在通往下水道的圆形出口,当雪白的羽毛不再雪白,当哀嚎凝结在我的喉咙里,当小草还在等我回家。 一切都完了。 他们把我拆了,像是吃烤鸭时先把焦脆泛油的皮给剥开,接着撕开劲道紧致的肉,然后硬生生扯开与肉黏接紧密的骨头。 我即便死了,成了一缕孤魂,也还记得那被砍杀的疼痛。 他们没有把我一刀了结,而是不断地把颤抖的手臂抬起又放下,在怯懦与暴虐之间犹豫不决。 被屠杀的过程中,我还有意识。 我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宛如小草徒手折断一节新鲜的芹菜。 它喷薄的汁水是鲜红的,是甜腥的,是滚烫的,犹如岩浆。 我曾是一座活火山。 我又死了。 而且这次,我死得特别凄惨。 我是在给小草献花的途中遇害的。 值得一提的是在我死前,我得到了花店老板娘的抚摸。 我喜欢她,因为她守口如瓶。 她的手残留着乱七八糟的花香。 我很喜欢,可我更喜欢小草的。 小草,我的宝贝。 你不要等我。 早饭,你自己吃。 冷掉的麻圆过硬且泛油,没有刚出油锅的好吃。 你吃饱一顿又一顿的早饭,我就会重回你的怀抱。 求你了。 请你务必要按照我说的去做。 不要让我听见你在午夜的啜泣声,也不要让我看见你那通红的眼睛。 我受不了。 尽管我知道我始终会一次又一次地回到你的身边,但是我却无法忍受这段未知且漫长的等待过程。 你说你不像再伤心了,而我却又一次伤了你的心。 尽管我知道你会收拾好心情,重新振作,但是我也知道你把未消化殆尽的悲痛都累积在腰部的骨髓里。 每逢阴湿的雨天来临,你就会疼得睡不好。 你僵硬地趴在床上,一动不动,让眼泪悬空在睫毛的尽头。 你哭了。 不知是因为心灵的孤单,还是因为肉体的病痛。 你哭得越来越大声,像是溺水的人一边吃水,一边呼救。 撑开的双唇,绷紧的嘴角,像是要吞掉世间的一切。 柔软的水把你的咽喉与肺部填满。 你歇斯底里地呼救,脖子上与太阳穴上迸裂的青筋好似一条条救生索。 很快地,你接受当下的局面,于是顺应水的托载,一动不动地浮起来。 害你的,其实是救你的。 你冷静地漂浮,冷静地思考,思考人生的下一步要做什么。 你的眼眸逐渐恢复清新的生机。 你像是缺失一半身体的残疾人,缓慢地把剩余不多的另一半身体给提起来。 你坐在床边,弯腰驼背,垂头丧气,用左手手指仔细地撕掉右手掌心上裂开的白色皮屑。 自来水厂的硬水迅猛地流通在城市中每条带着轻微锈蚀的管道里。 它喜欢腐害你,而你也接受它的腐害。 你那两只像是因为过敏而泛红的手犹如一对成熟的红石榴。 一块块被砍成块状的鹅肉与高压锅里的八角香叶花椒一起从剧烈颤抖的排气孔里高声歌唱。 雾气牵着肉香在空中跳着双人舞。 啊呀,原来我的肉竟是如此之香! 炖好的一大盘鹅肉被端在小小一张折迭桌上。 两个杀人犯因为饿了两天而大快朵颐起来。 他们疯狂啃食的样子和鬣狗没有两样。 唯一不同的是,鬣狗是遵循本能去捕猎,而人类则是违反人性去残杀。 只有他们的同伙江小白仍坐在桌前,死死地盯着不锈钢铁盘里的肉质滑嫩且紧致的尸块。 江小白像是入魇了,脑中不断回放鹅被斩杀时鲜血四处喷溅的过程。 江小白因为过于慌张,清洗得不够全面,我的血浆已经凝固在他的食指指缝里。 这是他参与谋杀案的证据。 同伴催促他动筷,平淡的语气逐渐变成严厉的威胁,好似只有吃了肉,江小白才算是他们真正的同谋。 鹅,是一起杀的。 肉,是一起M.BZtD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