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对着案板不看阿弦:“这儿不是你呆的地方,你快出去吧。以后也不许再拿我的家伙什。” 阿弦看着他有些阔圆、显得颇可靠的肩背:“如果伯伯的病好了,我就再也不进这里,也不碰你的家伙什了。” 老朱头的背影有些颤抖:“傻孩子……” 他的声音又沙哑起来:“就算、就算伯伯这次的病好了,但毕竟……伯伯已经是这把年纪了,迟早要……” 老朱头还未说完,阿弦叫道:“又来王八念经!我不听不听不听!”她赌气跺脚大叫,手指上的血沾在唇边,又被眼泪打湿,看着就像是眼中流出了淡红色的泪。 两人对峙之中,老朱头忽道:“阿弦,不要闹小孩子脾气。” 阿弦道:“我没有!” 昔日热闹祥和,总是散发着食物香气的厨房,此时却依稀有些剑拔弩张,食料杂乱无章地乱放着,空气里有些微的血腥气。 阿弦没来由觉着很冷,她缩了缩肩膀,却忙又放松下来,只当那股冷意不存在。 玄影从门外走进来,他越过老朱头身边儿,一直来到阿弦身侧,仰头看着她,试图去舔她的手。 老朱头看着玄影,顷刻,忽地问道:“陈基的信你已经看过了?” 阿弦道:“看过了。” 老朱头道:“他信上写得什么?” 阿弦道:“陈大哥很好。” 老朱头笑笑:“只怕未必,他那个人,是个死要面子的,如果真的很好,何苦这会儿才来信?定是报喜不报忧。” 他看向阿弦:“你是不是也看出来了?” 阿弦转头不答,却看见案板上那些干瘪的山蘑,散乱的胡椒、蒜瓣,她无能为力,这世间总有她无能为力的事,比如连做好最简单的一餐饭都不能,比如…… 阿弦道:“阿叔为什么改变主意,让我看陈大哥的信了,不是害怕我跟着跑到长安去么?” 老朱头道:“人总是会变的,其实……其实我也有些后悔,当初兴许我该让陈基带着你走,毕竟,我已经是这把年纪了,强留你下来,却终有一日会比你先走,倘若那时候只留下你一个,岂不是自私的很?” 阿弦尖叫:“我不要听这些!” 老朱头道:“你爱不爱听,这些都是我心里的实话。现在你信也看了,只怕也知道他的情形如何了,你如果想去……” “我哪里也不去。”阿弦喃喃道,“我只留在这里,守着伯伯,玄影,跟阿叔。” 她下定决心似的走到案板前,举手又拿起那把锋利的菜刀,受伤的手重又拿起一个干蘑。 “我能做到,一定能做到。”阿弦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眼中的泪却一滴一滴落下来打在那些凌乱的食材上。 “放下,放下!”身侧,老朱头惊慌地大叫。 阿弦不抬头,只是用力切那干蘑,如果这时候她失手,只怕会将整只手都切下来。 老朱头的声音带了几分绝望的凄厉了:“阿弦,弦子!” 阿弦攥紧那把刀:“不想我拿刀,自己来拿啊!不想我做饭,那你就快点病好,来给我做饭,你知不知道我都快饿死啦!” 她猛地转头,满脸泪痕狼藉,就好像这张脸才从海水里冒出来一样。 老朱头呆在原地。 “阿弦!”门口一道人影出现,是袁恕己。 袁恕己快步走到阿弦身前,一眼看见她手指上的伤:“你、你在干什么?” 阿弦轻声:“没什么,大人,我不小心伤到。” 袁恕己浓眉紧皱:“不小心?我方才在外头就听见你好似在大叫……” 阿弦道:“我没事。” 袁恕己握住阿弦受伤的手指,轻声叹息,终于说道:“我才回府衙就听说了朱伯的事,我不放心特来看看,怎么……英俊先生这么晚又去了哪里?竟放你一个人在这自言自语……” 他转头环顾周遭,目光所及,却似什么也没看见。 阿弦直直看着袁恕己的身侧。 从头到尾,老朱头明明就站在那里,正望着她。 第73章 夜之魇 先前袁恕己送别阿弦后才回府衙, 吴成闻讯迎接, 把这几日的公务禀了一番,将离开之时, 问道:“十八子回家里去了?” 袁恕己见他问的古怪,便道:“怎么了?” 吴成道:“有件事正要告诉您, 老朱头出事了。” 袁恕己一惊:“什么意思?” 吴成道:“说是突然得了急病,被苦岩寺的一个什么老和尚带了去疗治了。” 袁恕己大感意外:“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吴成道:“是前天的事, 不过……”他迟疑了会儿,上前道:“因此事跟十八子有关,我听说后,又打听不出别的什么消息,暗中派人前往城郊的苦岩寺打听,谁知, 那寺里的众人都说不知道有此事。” 袁恕己沉默不语,吴成又道:“但是那主持老和尚说, 他们寺里曾有个挂单的游方僧人, 是个极有能耐的得道高僧,当初他曾经帮助过老朱头跟十八子,后来就又游方天下不知所踪了。倘若这次老朱头果然急病生灾等,他若有所感知前来救护……带了老朱头去, 也是有的。” 吴成的声音在耳畔声声落定,袁恕己终于站起身来,往外就走。 因这一次灭门血案非同一般,袁恕己才会亲去垣县, 正也因为极为重视此案,才特意带了阿弦同去。 阿弦跟老朱头两人,虽非亲生,平日那种相处,却俨然早就血浓于水,生死相依了。m.bZtD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