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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僧记07


为贪墨修堤款而被问斩了!
  景家高楼一夜倾塌,男子为奴,女子为婢,外嫁的长女不追究罪责,幼女在押解上京的途中,被流寇杀害了。
  秋鹿躲在街角的牌坊后面,捂着嘴,浑身战栗,又哭又笑。人在做天在看,景裕……景裕……终究恶有恶报,死有余辜!老爷夫人在天之灵也能聊以慰藉了吧?只可惜没能为老爷的冤屈平反,这仇只算报了一半,也不知她秋鹿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看到公子回到上雍,重整沈家门庭。
  想到公子,她瞬间明白了一切——元臻臻,不,应该说景臻,大概是遇到流寇后侥幸逃脱了,之后被青澄他们所救,才会走到今天的境地。而官府抓不到人,生怕回去被责罚,便上报了死亡。
  她果然是景裕的女儿!她就知道,她长得那么像那个恶人,还和同知夫人景氏来往密切,怎么可能干净!
  佞臣之女,怎么不和她爹一块儿去死呢?怎么不被流寇先奸后杀了呢?她家公子活在眼盲的痛苦中,她景臻凭什么能逍遥快活?!
  还想和公子在一起?!她做梦!
  气恨的毒液在心底里蜿蜒弥漫,秋鹿满心愤懑,只想快点把这个消息告诉公子,同时把那个女人赶出去!
  然而回去的路上,她又冷静下来,想到些别的:如果现在就和景臻摊牌,无非是逼她离开,那么她只能去投靠赵同知夫妻。而赵同知为了永远掩埋景臻逃亡的秘密,极有可能将自己这个唯一的知情人灭口,那样她就得不偿失了。
  若是她报官,只怕官府并不会理会,之前已经上报朝廷说景臻被杀了,如今再冒出一个景臻,岂不是自己打脸么,何况还有赵同知在里面周旋,只怕这条路也走不通。
  而她是绝不会让景臻这么快活地苟活着的,公子遭过哪些罪,她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秋鹿动不了同知夫人,难道还动不了景臻这样一个弱女子么!
  打定了主意,回到梵天寺后,秋鹿第一件事就是去寺里找青澄。
  天色已近黄昏,就快要做晚课了。秋鹿见青澄从厢房里出来,脸上微微含笑,便知他今日定是又得了那女人什么好吃的。
  见左右无人,她上前低声道:“公子。”
  青澄脚步一顿,秋鹿平时见他都是叫法号的,“公子”这个称呼,太郑重也太回忆了,是什么事,让她重新捡起了这个称谓?
  他面色变得有些凝重,侧了侧脸:“秋姨?”
  秋鹿臂弯里挎着一个装点心的竹篮,她假装和青澄闲聊,把他领到一处角落里,稳了稳心神才开口:“公子,景裕死了。”
  青澄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向秋鹿:“……死了?怎么死的?”
  秋鹿冷笑:“贪赃枉法,被狗皇帝斩了。”
  青澄攥紧双拳,眼眶微红,心绪起伏得厉害。他以为他这辈子都无法为爹娘报仇了,只能苟活在这片禅院里,为他们诵经祈福。没想到苍天有眼,终究还是垂怜他沈家的。
  他过了很久才缓过神来,念了一遍佛号:“烦请秋姨给我爹娘烧些纸钱,以慰他们在天之灵。”
  “这是自然。”秋鹿点点头:“但是公子,奴婢今日来,还有另一件事要告诉你。”
  “……何事?”青澄莫名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能感觉面前的女人正紧紧盯着自己,她想说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秋鹿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那位元臻臻姑娘,其实景裕的小女儿,景臻。”
  话音落下,青澄整个人如遭雷击!震惊和错愕充斥着他的表情,如墨的瞳孔难以置信地紧缩至极:“你……你说什么?”
  秋鹿思维极其清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分析给他听,眼看着她家公子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层层褪去,最后变成一片煞白。
  心仪之人突然变成了仇人之女,宛如一记重锤狠狠砸下来,青澄耳边嗡嗡作响,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忽然就不能呼吸了,心口闷地一窒,双腿发软,摇摇晃了下,就朝旁边重重栽倒下去——
  “公子!”秋鹿大惊,连忙上前扶住他,这才发现他全身颤抖得厉害。明明是无光无神的眼眸,此刻却流淌出深深的惊愕和痛苦,仿佛被人一下子投入了暗无天日的深渊。
  寒意从脚底一点一点蔓延上来,冻住了全身的血肉骨髓。青澄勉力站稳,喘息着,恨不得马上冲到寺外,拉住元臻臻问一问,秋姨说的是不是真的?她是不是景裕的女儿?是不是因为景家覆灭,才逃亡的?
  ……可是,问了又能如何呢?她又不知道他是谁,她又没有参与她父亲的阴谋,她过了十几年无忧无虑的富贵生活,被娇养得那么纯真善良,她如何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他又如何能亲手毁去他们之间的情意,把这个无辜少女拖入悲剧的泥沼?
  眼见青年心神浑噩,连路也走不动的样子,秋鹿心急如焚,扶着他去厢房里休息。青澄深吸了几口气,示意秋鹿先回去,他要一个人静一静。
  秋鹿没想到这件事对青澄的打击如此之大。她以为他对元臻臻只不过是有所好感罢了,却不知他已用情至深。果然,她想走正常途径来叫公子断情,是不可能的。
  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里,秋鹿默默站在山道上,夕阳的斜晖洒下树林,将她的面容笼上了一层极寒的阴翳。
  一切……为了公子。M.bZTdS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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