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孰能无过,世间无不可恕之人……” 裴钱立刻心知不妙,果然很快便咿咿呀呀踮起脚,被陈平安拽着耳朵前行。 陈平安教训道:“书上那些来之不易的圣贤道理,你现在连一知半解都算不上,就敢拿来瞎显摆?” 裴钱立即认错。耳朵那边火辣辣地疼。 经过一番风雨洗礼后,现在裴钱已经大致晓得师父生气的轻重了。敲栗暴,哪怕重些,那都还好,师父其实不算太生气;若是扯耳朵,那就意味着师父是真生气了,如果拽得重,那可了不得,生气不轻。但是吃栗暴、扯耳朵,都比不上陈平安生了气,却闷着,什么都不做,不打不骂,裴钱最怕那个。 陈平安找了一间闹市客栈,在京城最为繁华的昌乐坊,这里多书肆。 只是如今青鸾国京城各地的客栈房间,都太紧俏,只剩下两间散开的屋子,价格明摆着是宰人,但柜台那边的年轻伙计,一脸爱住不住、不住滚蛋的表情,陈平安还是掏钱住下。当然还需要先给伙计看过通关文牒,需要记录在册,以备事后京城官府衙门查询。陈平安拿出了崔东山事先准备好的几份户籍关牒,伙计确认无误后,立即更换了一副嘴脸。抄录完毕,伙计不仅毕恭毕敬双手奉还,还殷勤无比地给陈平安赔不是,说如今客栈实在是腾不出多余屋子,但只要有客人离店,他肯定立马通知陈公子。 陈平安笑着说好,很快就有一名妙龄少女被伙计喊出,带着陈平安一行人去了住处。 伙计则立即找到客栈掌柜,说店里来了一拨南下游历的大骊王朝京城人氏。 掌柜是个几乎瞧不见眼睛的臃肿胖子,身穿富家翁常见的锦衣,正在一栋雅静偏屋悠哉品茶,听完店里伙计的言语后,见伙计一副洗耳恭听的憨傻德行,立即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过去,骂道:“愣这儿干啥,还要老子给你端杯茶解解渴?既然是大骊京城那边来的大爷,还不赶紧去伺候着!他娘的,人家大骊铁骑都快打到朱荧王朝了,万一真是位大骊官宦门户里的贵公子……算了,还是老子自己去,你小子做事我不放心……” 年轻伙计邀功不成,反而挨了一脚踹,便有些腹诽,结果又挨了掌柜重重一巴掌:“老子用屁股想,都知道你起先那副狗眼看人低的嘴脸,要不是看在你喊我一声姐夫的分上,早让你去街上捡狗屎去了。” 靠攀着一层关系才在客栈当伙计的年轻人,回到柜台那边才敢骂骂咧咧,自己那个如花似玉的姐姐,给这么头肥猪当小妾,真是……挺有福气的事儿。衣食无忧,穿金戴银,每次回娘家那条破烂巷子,都跟宫里头的娘娘似的,很风光,连带着他这个弟弟都脸面有光。 掌柜亲自出马,硬是给陈平安他们又腾出了一间屋子,于是裴钱跟石柔住一间,石柔本就适合夜间修行,无需睡眠,床铺便让裴钱独占了。陈平安担心裴钱忌讳石柔的阴物身份和杜懋皮囊,便先问了裴钱,裴钱倒是不介意。石柔当然更不介意,若是与朱敛共处一室,那才是让她毛骨悚然的龙潭虎穴。 人间细事多如毛,陈平安早早习惯了多上些心。他上心,身边的人就可以少做许多琐碎事,多做正经事,从护送李宝瓶他们去大隋求学开始,走的就是这么个路子。 两间屋子隔得有些远,裴钱就先待在陈平安这边抄书。 陈平安练习天地桩,朱敛闲来无事,就站在墙角那边保持一个猿猴之形。 其实已是远游境武夫的朱敛也好,尚未跻身六境的陈平安也罢,早早知道,功夫更在日常的点点滴滴,行走时的拳架,登山蹚水各有不同的门道,坐时呼吸,就连睡觉,朱敛和陈平安都有各自温养拳意的路数。至于裴钱,毕竟年岁尚小,还没有走到这一层境界,不过陈平安和朱敛不得不承认,世间某些家伙的确有那种出类拔萃的习武天赋,连出了名的讲究脚踏实地、没有捷径可走的武道一途,都给裴钱走出了作弊的意思,例如陈平安教给裴钱的剑气十八停,裴钱进展之快,陈平安在老龙城灰尘药铺时就已经自惭形秽了。 当陈平安收起天地桩的时候,朱敛跃跃欲试,陈平安心中了然,就让已经抄完书的裴钱,用行山杖在地上画了个圈,和朱敛在圈内切磋,出圈则输。当年在彩衣国大街上,陈平安和马苦玄的“久别重逢”,就用这个分出了暗藏玄机的所谓胜负,若非陈平安知道马苦玄的真武山护道人在暗中冷眼旁观,恐怕泥瓶巷和杏花巷的两个同龄人,就要直接分出生死了。 对于那个父母很早就坐拥一座龙窑的马苦玄,陈平安不会客气,新仇旧怨,总有梳理出脉络真相、再秋后算账的一天。 裴钱画完一个大圆后,有些忧愁,崔东山传授给她的这门仙家术法,她怎么都学不会。 陈平安和朱敛站在圆圈内,方丈之地,沉闷出拳。 朱敛自然压低了武道境界,跟郑大风当初喂拳给他们画卷四人如出一辙。 一炷香后,陈平安被朱敛一拳打得向后仰去,可是两脚仍扎根在圈内,紧接着又被朱敛一肘敲在胸口,身体便轰然坠地而去,陈平安双掌拍向地面,在后背距离地面只有一尺高时,身体旋转,大袖摇晃,好似陀螺,双脚刚好沿着圆圈边界线,绕向朱敛一侧,结果又被朱敛一脚踹中胸口,砰然撞向墙壁M.bZTdsW.cOM